躍起之後◎鄭裕文滄浪第廿五期 小說坊 2009-01-13(注意:本故事純屬虛構。香港並沒有取消佩戴頭盔的法例,電單車載客取酬亦屬犯法。) 第一章自政府宣佈,今年起,所有電單車司機不用強制佩戴頭盔後,阿楠便開始她的「電單車的士」生意了。生意本身是很簡單的,和市面一般的士沒兩樣,工作是接載乘客,由一個地方到另一地方。不同的是,那生財工具,由私家車變電單車,由四個乘客變成一個乘客,由合法變犯法罷了。 阿楠自小便喜歡電單車,但對頭盔卻有一種莫名的討厭感,她覺得,頭盔戴下了,焗著耳朵聽不到四周的風聲,不爽、不涼快。又,她對自己很有信心。只要能找到平衡點,幹嗎要找保護呢?她如此想。她覺得發生意外機會當然是有的,但應會是偏向一種純粹的意外,例如機件故障或有其他冒失司機將她撞倒之類。好了,假使真的出了事了,手腳皆斷,靠小小頭盔保命又有何意思?所以,政府這新政策,簡直正中她下懷,她更享受駕駛的樂趣,甚至,想起要靠它來作生意了。 第一次接載的乘客,是一個西裝骨骨的中年男子,四十歲左右,高高的,有點怕羞的男子。那是一個天晴的五月天,阿楠簡單在她那架runner四衝機車的擋風玻璃上貼上寫了「過海,$30」的咭紙,便開工了。她在灣仔隧道口兜了一會,想是因為下班時間,巴士站人山人海,然後,那中年男子探頭出來,看呀看,猶豫一下,便舉手出來了。 「請問,是否過海呢?」那男子戰戰兢兢問。 阿楠點點頭,指指咭紙,展示「這裡不是寫清楚啦嘛」的樣子。 「呀,對對.......只是,不知,是否有頭盔供應呢?」男子續說。 「有。」阿楠在尾箱將頭盔拿出來,離遠的拋給他,西裝男子笨手笨腳的接住,戴上,便上車了。 「去那裡?」阿楠問。 「九龍城。」那男子回答,聲音細得好像自言自語一樣。「不過,抱歉,請先別開車,請問,我的手可以放在那裡呢?」說著,他又越更細聲,尷尬得好像第一次嫖妓一樣不知如何是好了。 「你喜歡吧。」阿楠本想冷冷的如是說。然而,她不想第一單生意便泡湯,所以,還是禮貌的叫那男的「搭著膊頭便可以了」。要知道,坐慣電單車的乘客,是可以完全不和司機接觸的,只要有信心、好好平衡便是,只是,大部份人都沒這種承受懸空感的能力,總想有實質的依靠。 那男子將手搭在阿楠膊頭,阿楠學著的士司機一樣,手一揮,便一往直前。第一宗的生意真是出奇地順利,只是,那男子不知是第一次坐電單車還是什麼,搭在阿楠的肩膀的手顯得異常大力,按得阿楠膊頭痛死了,加上他緊張,手心卻出大汗,下車時,整個頭盔都濕淋了。唉,累得阿楠又要回去清洗,下次選擇要戴頭盔的,還是多加五元清潔費。 就這樣,阿楠開始了電單車的士司機生涯,她覺得做職業車司機還算好玩的,至少,眼前的道路,掌握在自己手中,比天天待在辦公室裡綁手綁腳做個什麼中層管理人好玩得多了。 第二章阿楠的生意還算不錯吧。或者,是因為這生意夠噱頭,阿楠那手車又夠穩夠快,加上價錢平,很人都願意嘗試,甚至有熟客開始電召服務了。至於前住的目的地呢,四通八達,什麼都有。大部份人都是放工後趕回家的,然而,阿楠亦試過接載一個女學生,穿著裙子也要上車去廣播道追看明星;又有一個男子,一上車便全身發抖:「瑪麗醫院急症室,快。」當然,亦有些人,是因為未曾坐過電單車所以隨意去個目的地玩玩的。 阿楠頗享受這種工作,除了因為沒壓力、多勞多得外,她甚至覺得,這種四處流浪、上上落落,來來回回的工作,正和她的本身的個性,緊緊配合著。當然,身為女兒家,用電單車接載男男女女,是惹人閒話。「不怕給人抽水嗎?」「身體接觸好多噢。」「嘩,攬腰抱抱!」對於大家一切關心,阿楠都是一句「我會小心的了」敷衍著。然而,其實她心裡呢,覺得這些一概不是問題。 是的,自從實施新法例後,阿楠都沒再戴頭盔了,只是,有時遇上修路,風沙太大了,她便戴副太陽鏡,保護眼睛。至於她的乘客呢,則從沒一個會像她如此豁,除了必定要頭盔之外,有些,甚至還會問她有沒有手套或者護踭之類,阿楠也沒所謂,她覺得,人類對「慣性」的崇拜是近乎瘋狂的,很多時候,我們都不是去想我們是否「需要」某些東西,只一味依從所謂的慣性、安全感、和社會眼光,一但失去了,便懼怕得覺得不能再活下去了。不過,還是有一個例外的。那個衝浪者。 那是一個陽光普照的中午,阿楠在銅鑼灣的街道上兜生意,遠遠看到一個拿著滑浪板的男子,皮膚黑、大大件、超短頭髮、背心、短褲、人字拖,伸出手截停她。 「sorry,我想去大浪灣,拿著滑浪板可以嗎?」那男的問,相當有禮大方。 「可以的,如果你可以單手將它打直放又拿穩的話,打橫放可就不安全了。」阿楠答。 「要頭盔嗎?」阿楠問。那男的笑了笑搖頭,便上了車了。阿楠覺得,這男子雖然看起幾標準,但身型還是很夠份量的,阿楠要坐前點才可以避免和他身體接觸。他很自然的一手拿著滑板,一手搭著阿楠的膊頭。可能是職業病的關係,阿楠對每個人的手的重量都特別敏感,比起其他男人,這男人的手掌顯然較小,手掌微溫,輕輕的,像是不敢用力,仿佛阿楠的肩膊是豆腐製的。阿楠覺得這男子很溫柔,雖然那感覺並沒憑據。 沿途大家都沒說話。當駛到柴灣道時,阿綠便趁紅燈時轉身說:「這段路風沙比較多,你沒戴頭盔就閉起眼睛吧。」然後,那男的做了一個ok手勢便又出發了。石澳道的彎很多、天氣好涼快、兩旁的樹木氣息,令阿楠感到無比舒暢。就這樣十五分鐘過去,便抵達大浪灣了。 「呀,超方便。你手車真爽。」甫下車,那男的說。 「呀,謝謝,其實還有電召服務的,可以打這電話給我。」阿楠遞上咭片。 「噢,你叫阿楠,楠樹的楠。」那男的說。 「是的。你呢?」 「我叫roger。」 「對講機roger roger的那個roger是吧?」 roger笑了,露出淺淺梨窩,這時,阿楠才留意到,這男子長得很好看,有點孩子氣,脖子很粗,戴著一條頸繩,穿著簡單、瀟脫,很有個性。阿楠收了錢後,轉轉身,便跨上電單車繼續上路了,沒回望,只是背著揮揮手。過了一段路,阿楠在路邊將車停下,遠遠的望向大浪灣的泳灘,天晴,微風,浪才是二、三尺,有什麼好衝呢?而roger,已脫去t-shirt,拿著滑板一步步的走向大海了,他的身邊,不知幾多惹火三點式女郎。 第三章雖然阿楠自己也不知原因,但,她的桃花運向來不錯的。印象中,十六歲開始,她便從沒有停止戀愛,或者,說得準確一點,是從沒有缺過男人。她反省過自己的魅力所在,樣子、身型、才華、個性,有何吸引力呢?不知道。她相當自信,卻經常想像不到,那些男人究竟喜歡她什麼,而且,每個男人都似乎很用心去取悅她,希望獲得她認同、讚美、關心,究竟發生什麼事呢? 當電單車司機,當然又增加她不少艷遇啦。有時,她載那些單身男子歸家,那男的早已在車上和她一句一句調情了。「女孩子開那麼長車,不倦嗎?來,我替你按摩。」那男的說。然後,他們就為會阿楠輕按肩膊,又有意無意的將手放在阿楠腰間。「少來這套。」阿楠惡起來,隨時會附加一個批踭的。不過,遇上有些合眼緣的男人,她還是會跟人回家過夜。於她而言,靈與慾是可以清楚分開的。 「我有車。」阿楠覺得。電單車是她的最大保護,遇到什麼不爽事,甫上車,揮揮衣袖,便不帶走一片雲彩了。是,不過,雖然阿楠經常更換玩伴,但她可從來沒有想過換電單車,她覺得runner四衝機車性能最好,快、敏感、流暢,再找不到更好的車了。 那天,當阿楠在工程師peter杏花村的家甫出來時,已近黃昏,天色很美,美得令阿楠有點後悔在那麼好天氣還留在屋裡翻雲覆雨。當阿楠駕著電單車,準備回家時,經過浸會大學,她遇到roger。 「hi,你好嗎?」阿楠將車駛過去,和roger打招呼。 「不太好。」roger苦苦一笑。「嗯,你在開工嗎?可否上車?」roger問。 阿楠點點頭,roger便上車了。roger說,沒目的地想去,只想兜風,於是阿楠便一住直前去三號幹線了。像上次一樣,Roger將手搭著阿楠的膊頭,然而,今次的力度,顯然比上次沉重,而且,那份沉重,正透過掌心,慢慢的傳送到阿楠的心坎。 「喂,驚不驚?」阿楠大聲向前呼,但她仍懷疑著roger是否聽得到。 「不呀。」roger爽快的回應著。 「來,風吹憂愁散。」阿楠說。然後,她將油門慢慢加快,引擎的聲音,是老虎的咆哮,勇住直前,不顧一切。是,三號幹線是全港最快的公路,平坦,寬闊,在黃昏時在這裡一路向西跑,便能追趕快要沒落的太陽了,加速,再加速,差不多追到了,再快一點,然後,太陽又再墜落,又接近一點,又墜落,直到完全掉到山裡去,剩下一片微藍。 差不多駛到青馬大橋時,阿楠覺得,roger的手是放輕了。阿楠很喜歡自己這份敏感,沒語言、沒表情、沒眼淚、沒聲音,單單就是從一個人手掌重量裡感受對方的喜怒哀樂。 良久,roger終於開口說:「嗯,阿楠,告訴你,我失戀了。」淡淡的,帶著悲傷。 阿楠不知如何回應,只是,放慢一下油門,用手輕拍roger的大腿,表示明白,然後,她也不知可以再說什麼了。 駛到機場時,阿楠和roger都沒停留的意思,只在停車場u-turn,沿路回去。回程路上,是冷了一點, roger一邊用手掌輕輕在阿楠肩膊上打拍,一邊哼著歌。風太大,阿楠聽得不很清楚,她只記得這幾句: 「風吹痛我雙眼 我看不清楚 我平衡不了 躲在我心裡的苦 我要給你幸福 你蠻不在乎 你愛不愛我 會決定我 下一步 往前是冷漠 後退是寂寞 乾脆我墜落」 李泉,走鋼索的人。 第四章那天之後,阿楠和roger便開始friend起來了。原來,Roger是個滑浪教練,在銅鑼灣開了間滑浪培訓中心,平時在中心教理論課,遇上適合天氣呢,就會在大浪灣上實習課。 由於阿楠的熟客都住在港島區,兩人見面機會還算頗多的。阿楠發現,roger是一個很坦白的人,甚至可說是近乎赤裸,她不知道roger是本性如此,還是只對她如此,只是,有人如此信任自己,還是開心的。有時,阿楠剛好有客人去銅鑼灣了,她便會停下車,上roger舖頭停留一會;有時,他們會一起lunch,然後去海邊吹吹風;更多時候,是阿楠駕車送roger去大浪灣教班的。 而去得大浪灣多了,阿楠也開始和那群浪人熟絡,從他們口中,阿楠得知,Roger是衝浪群裡的大紅人,除了技術好、夠膽色之外,人亦相當隨和,特別是對異性。「海灘上所有的美女,幾乎都做過他女友了。」其中一個浪人大Dee如是說。阿楠覺得一點也不奇怪,roger自信、幽默、細心、英俊。「實在相當迷人的一個男子呀。」阿楠也覺得。只是,roger和阿楠之間呢,卻似乎沒有所謂一種所謂「異性相吸」的悸動,大家相處,就像一對小兄弟般暢所欲言。 至於roger的前度呢,叫阿may,也是一個衝浪者,但顯然,她不是因為喜歡衝浪而衝浪的。請別誤會,這說法並不是只憑直覺的武斷,而是,她的神態和衣著,根本和真正的衝浪者有兩碼子的差別。首先是她的衝浪裝束,天呀,鮮紅三點式,基本上,只要四尺高以上的浪打來,她已可以性感(或者應該說赤裸)得成為全場焦點了。另外,是她的眼神,完全沒有一點所謂鬥心或者冒險精神之類,每個眼神幾乎都是在找尋和渴望別人的注目,當然,客觀而言,她還是可以入「相當漂亮」歸類,然而,說得白一點,是花瓶類的女人吧。 「為何分手呢?」阿楠問。風平浪靜的一個下午,阿楠和roger在沙灘上一邊喝著啤酒,一邊做日光浴。 「嗯,怎說呢,或者,是因為我和她的個性太相似吧。」roger說著,喝一啖啤酒,那是青島初榨純生,阿楠介紹他喝的,他第一次喝便喜歡上那味道了。他續說:「我和阿may,在個性上,都算是剛烈那種人。一相戀,我們便像飛蛾撲火一樣,激情得叫人損手爛腳,對對方要求很高,不論是興趣上、目標上、精神上,大家都很努力配合對方,將關係推到最高點,然而,日子過去,激情不再,我們便忍受不了滑下來的失據了。」 「哦,那麼,你以前很多其他的女友呢?也是差不多的原因所以分手的嗎?」阿楠問。 「是的。記憶中,除了阿may,我以住交住過的很多女友大概都是如此收場的。」roger說。 「呀,那我明白了,初時激情,後來轉淡,世間上千百對情侶都是如此結局。只是,我個人而言呢,則沒有遇過這種情況。」阿楠說。 「你是指,你的感覺,不會滑落嗎?」roger帶點懷疑的問。 「不是的,而是,一般而言,我不會將感覺推進到一個一發不可收拾的境界。」阿楠說著,然後,她拿起roger的香煙,瞇起雙眼,咔嚓,然後一吸,她是剛剛才學懂抽煙的,手勢不很純熟,但足夠讓她故作瀟灑時用了。 她續說:「平衡。我想,平衡是一段關係裡最重要的,讓感情像脫去彊繩的馬一樣釋放並不困難,但是,要收,或者說,要收放自如,可就真真很有學問了。」阿楠說著,然後緩緩的將煙圈吹出,roger想笑但忍住,因為阿楠的樣子,實在像一個偷爸爸煙仔吃的小女孩。 第五章雖然大部份香港人都不喜歡運動,但對曬太陽的慾望倒是很大的。夏天一到,只要太陽稍稍明媚一點,大浪灣早便擠滿人潮了。特別是今天,大浪灣舉辦了一個「花式衝浪嘉年華」,無論是真正的衝浪者、泳客、還是單單想來做個日光浴的,都聚首一堂了。 衝浪表演預定在下午四時開始,那是夏季漲潮的時間,這時的浪才算有點看頭。基本上,除非颱風啦,否則香港的浪都沒啥好衝的,即使是四級風,才能捲起三、四尺浪,不足以舉辦比賽,但花式表演還算是可以的。 表演者共五個,全是香港最頂尖的衝浪好手,roger亦是其中之一。每位衝浪者都有20至25分鐘時間,發揮自認最自豪的技術,由尋浪、越浪、起乘、滑下,到各項花式動作的完成。 阿楠在三時半便到達現場了,不用其他人報料,她已看到roger身邊那群為他打氣的妙齡女郎了,花枝招展,左穿右插,一時毛巾、一時礦泉水什麼的,roger臉上也沒特別欣喜還是討厭的神情,只是自顧自拿著防滑蠟擦著滑浪板便是了。 「喂,enjoy!」阿楠說,然後他對roger舉舉姆指,便去買了一枝青島純生,靜靜找個地方坐下,邊喝啤酒邊等候表演開始了。而今次暫時未有份參加表演的衝浪者大Dee呢,剛剛就坐在她旁邊。 「Waiting for the wave to come 當大會廣播器播起這首歌時,表演宣告正式開始了。一時間,氣氛變得相當熱鬧,原本躺在沙灘上做著日光浴的男女都坐了起來,紛紛投入衝浪的畫面了。 大Dee告訴阿楠,第一個衝浪者在香港頗有名氣的,他叫nelson,黑黑實實的一個年輕男子。他擦了擦防滑蠟,綁好腳繩,便慢慢划水出海尋浪了,可能因為浪不夠高,碎濕濕的,他在海中心待了好一會也沒動靜,然後,一個較似樣的浪快要來了,於是,nelson加快划水速度,是,這就是他要的浪了。 「take off!take off!」在旁的人在打氣著,然後,當浪來到nelson胸口,他雙手一撐,嘗試起乘了,怎料,並沒有成功,他只能做了俐落的潛越,坐在浪板上,輕輕搖頭苦笑。 然後,他又作了幾次嘗試,但,都失敗了。是,浪是太碎了。其餘三個衝浪者的命運都是一樣,沒法好好起乘。大Dee說,浪還算高的,只是,風向太不穩定,浪起了,卻崩潰成為白頭浪,那種無邊的不穩定性,需要超高技術才能駕馭。 Roger是最後一名表演者,他在出發前,呷了一口青島純生,便輕鬆步向海裡了,似乎也沒有綁腳繩什麼。當Roger一走到海中心,才划了幾下,便在一個不太起眼的浪湧來時,飛快的撐起身體,起乘了,然後,他一個轉身,騎在浪頂,身體和雙手微微向前傾斜,稍稍滑下,整組動作,多麼流暢,出奇不意,全場都為之驚呼了。然後,他又表現了好幾次漂亮的起乘,並在當中加了些跳躍和轉身的動作,好看極了。 「怎樣,你覺得他很厲害是吧?」大Dee說。阿楠猜想,自己一定是看得入神,大Dee才如此問。 為了掩蓋自己的大驚小怪,阿楠淡淡的喝了一口啤酒,反問著說:「難道你覺得不厲害嗎?」 「我當然覺得他厲害了,你知道嗎,幾年前,roger曾代表過香港參加過日本沖繩島的世界衝浪賽,那次是他第一次作賽,便以平地一聲雷的姿態,在成人組的「技術板」賽事中進入了八強決賽了。」大Dee說。 「可惜,他最後卻又令人大跌眼鏡的拿了個「梗頸四」,聽聞,他在最後一個巨浪快要完成時失了平衡,以獅子撲兔姿態跌在水中,算是出了洋相。之後,他便再沒有勇氣參加任何比賽了。」大Dee說著,那語氣,也不知是羡慕、取笑、妒忌、還是替人不值了。 第六章Roger和阿May分手不夠一個月後,Roger又宣佈,他和他再前度女友安琪復合了。「我最愛的還是她。」Roger說。他告訴阿楠,當年,他和安琪是公認的神仙美眷,分手,是一場誤會。早陣子,他們在石澳海灘旁的泰國菜館碰上,戀火又一躂即著。 為了安琪,roger將多年多的積蓄買了一部標緻206cc,每天就在安琪的辦公室樓下管接管送,可惜的是,那流暢爽朗的開蓬車,竟從來沒有發揮它終極個性,從來沒有打開那堅固而虛偽的軀殼,好讓清風撫慰那最原始的心靈。「風太大,吹得我頭痛死了。」安琪說。所以,roger就長期將那部標緻長期關蓬,走在道路上,仿如落難貴族一樣沒有神采。 自從roger有自己的車後,便沒再幫襯阿楠的電召服務了,不過,有時,當阿楠截其他浪人去大浪灣時,兩人還是會碰面的。有時,roger甚至會邀請阿楠和他和安琪一起食lunch,阿楠也沒所謂,反正飯也要吃,只是,不知是女人直覺還是什麼,阿楠覺得,安琪對她還是相當有戒心的,為了避免誤會,阿楠還是將工作基地由港島轉移至九龍了,而她和roger的關係,亦淡淡因而褪色了。 相比起港島可以隨時u-turn、穿插的方便,九龍的路,明顯是嚴謹拘束點,尤其是彌敦道,清一式商店、連鎖店,沒油站算了,又沒什麼可以u-turn的地方,巴士又多又吵,吵得阿楠覺得耳朵也快要被刺穿了,可憐的是,她接的生意,偏偏都是由旺角去尖咀,或者由尖咀去旺角。唉,血汗錢呀。阿楠唯有一邊開車一邊哼著「人車誌」鼓勵自己了:「我有車,我有壓抑需要發射,我與車,結合一體感覺快些。」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。再次接到roger的電話時,已是六月下旬了,阿楠正接截一名中年男子經大埔道去馬鞍山,她在hand-free裡聽到roger的聲音:「嗯,在哪?可以過來大學火車站接我嗎?」聲音顯然是跟平時的爽朗不同了。 阿楠答應了,她在馬鞍山放下中年男子,經吐露港,飛快的駛入大學,一路上,roger的樣子,不停在阿楠腦海內重覆出現,阿楠很擔心他發生什麼事,幸好,阿楠發現,事情沒想像中差,Roger就在小巴站的欄杆上坐著,只是樣子有點疲倦。 「呀,見到你真好。我在這裡等小巴等了很久也沒車呀。」roger說。 「你的車呢?」阿楠問。 「賣掉啦。」roger說。 「為什麼呢?」 「因為和安琪分了手,那車子已再沒有用了。」 「發生什麼事呢?」 roger沒即使回答,想了一會,然後說:「說起來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,但事實上,我自己也不知發生什麼事。大約在一個星期前,有天,我看著美麗的陽光,忽然覺得,活著多好呀,然後,我在想,或者,我要給安琪更多更多的愛,讓她安心,於是,我做了一個連我自己也感驚訝的決定:向安琪求結婚。我獨自歡歡喜喜的買了戒指,然後,我耐心等候著,希望,在她生日那天,給她一個驚喜。」roger說著,在背包著拿出一雙戒指,仿佛要證明自己沒說謊似的。 他續說:「我在腦內唸了千次求婚的對白,幻想著她將如何欣喜興奮,想像我們結婚之後的生活,我開心極了。然而,辛苦等到求婚那天,我約了她在九龍公園的噴水池旁,我遠遠的看到她的身影,她的衣服、她的手、她的脖子,忽然間,我感到天昏地暗,一些沉重的回憶,她的橫蠻、她的咄咄逼人、她的執著,在我腦內洶湧而至,然後,我望向她的眼裡,忽然,我發現,我對她什麼感覺也沒有了。」 「呀,那真是多麼奇怪的一件事呀。那麼,即是說,那天,你由求婚變成分手了?」阿楠問。 「是的,就是如此了。我以後再也不會相信他媽的愛情了。」roger說。 第七章Roger回復單身後,他又和阿楠活像一對小兄弟啦,雖然,阿楠直覺認為,這段關係應不會太長久,然而她也沒想太多了。有時,阿楠會坐在沙灘上,看roger如何在浪裡升高又滑落;有時,這兩小兄弟會相約去電影中心看電影,阿楠次次都笑roger衣衫不整,嚇他說穿拖鞋不准進場;有時,他們會去打邊爐,熾熱的日子,滿身大汗圍著爐邊灼牛肉;有時呢,他們則會划獨木舟出海到小島嶼玩耍;不過,他們最常一起做的,還是一起跑步。 Roger說,他終於決定,參加明年二月在夏威夷舉辦的世界級衝浪比賽了,所以,要多跑步練好體力應戰。究竟,有什麼原因推動roger重拾參賽的勇氣呢?阿楠不知道,而她猜想roger自己也應不太清楚吧。是了,人總愛在某一段時間無端的為自己定下什麼目標,那仿佛是活下去的動力,也沒啥出奇的。 Roger和阿楠跑步的地方次次都不同的,有時是跑馬地,有時是九龍仔公園,亦有去城門河畔和大埔滘松仔園跑山路的。那是個雨後的黃昏,他們相約好跑西貢,由榕樹澳沿海邊跑到深涌,來回應該也有八公里吧。平坦的窄路,兩旁的紅樹,矮矮的,是一個水上森林。一路上,倆人都沒太多說話,天黑慢慢昏暗了,大家就是靠著聆聽對方細細的喘氣聲,了解對方的位置,再整理自己的步伐。 跑了差不多半小時,便到深涌了,兩人看到那一片偌大草地,都雀躍不已。Roger脫了鞋子,赤腳在草原上跑跑跳跳,他說,赤腳走在沙灘上可真多了,走在草地呢,則很少。他又孩子氣的在草地打側手翻,又硬著要阿楠陪他玩跳遠比賽,阿楠見roger如斯開心,也嘻嘻哈哈的鬧著玩了。 玩倦的時候,兩人躺在草地上,仰望那夏日獨有的微藍夜。阿楠指著月亮說:「嗯,看不看到免仔?」 「當然看到了,看,那不是免仔耳朵嘛。」roger做著v字手勢向著月亮,認真的答。兩人又笑作了一團。可能是剛才玩得倦了,兩人都流著汗,間中吹來一陣涼風,很舒服。阿楠覺得,今晚的雲流動得特別快,一陣陣的,吹過,又吹過,她想起浪的形態。 「嗯,其實,你想過拿世界冠軍嗎?」阿楠問。然後,她舉起雙手,在空氣裡一下一下比劃著浪的波紋。 「為何如此問呢?」roger答。 「因為,我覺得你有條件呀。你衝浪的時候,好堅定,很夠膽色。」阿楠說。 「說實的,我初時是有想過呀,特別是,我發現,衝浪於我,似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運動。」roger說。 「然而,後來,我發現,我對於,躍起之後,再順勢滑落的掌握,還是感到困難。請先明白,我所說的浪並不是香港那種濕濕碎、戲水用的浪,而是真真正正的、具生命力、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將你活埋的巨浪。 是的,即使曾經跌下多幾多次了,但每次面對這種巨浪時,我的心情都相當大無畏。勇往直前,衝上去,百分百信心。甚至,我站在浪頂,感到征服大自然了。但,當我要滑下來時,我卻發現,我內心會不其然的感到恐懼,我感覺不到我在駕馭浪,而是感到被浪追趕、包圍,我覺得,我快要被浪淹沒,甚至因而死去了,然後,在差不多快要完成時,失去了平衡。」roger續說。「然後,我只能等下一個巨浪了。」 「我想,我明白你的意思的。然而,你認為,如何解決這問題呢?」阿楠問。 「說實的,我自己也不知道呀,我著實想不到任何方法,令自己不再害怕呀。」roger說著,轉頭望向躺在身旁的阿楠,苦苦一笑,無助的表情,就像小孩子找尋大人擁抱一樣惹人憐愛,阿楠覺得這男子很吸引,尤其是他能夠如此赤裸地表現他的軟弱。 然後,一輪沉靜後,阿楠說:「........我也不知如此說對不對,然而,我覺得,或者,你不用刻意的去令自己不再害怕。反而,你要明白,害怕,是很正常的,那麼大的巨浪,不怕有鬼。只是,你要在害怕之中,運用你的意志,取得一個平衡點。」 第八章踏入八月之後,熱得發滾,人走在街上也暈頭轉向了,何況坐電單車?而阿楠的生意,也明顯受影響了。 「有得選,誰會想風塵撲撲呀?」 「有錢也坐冷氣的士啦,忽然下雨點算?」 「嘩,電單車,坐完後成面炭屎,頭髮都亂了。」 阿楠聽了很多這些批評,當然沒動搖她對電單車的鍾愛,只是,她對世界有點失望,大家都似乎覺得:風塵、雨水、炎天,是異型;反而,空調、帳篷、安穩,才是自然界裡的東西。可幸的是,生意差極,還是有些捧場客的,一,是那些趕回家的人,特別是在塞車時,阿楠運用她精湛的「攝車」技術,攝呀攝,就過海了;二,就肯定是她那批忠心的追求者了。 是的,這陣子,阿楠雖然和roger於精神上走得很近,然而,在情慾上,她還是周旋在一個個男人的家。有些男人,純綷是想歡渡一夜的,然而,卻仍有不少是對阿楠真正的動起情來。 「我和老婆離婚,和你一起好不?」那天,攝影師jacky對阿楠如此說。 阿楠聽了,既害怕、又無奈,她覺得,她對jacky算是有好感的,甚至乎,那種好感,好像可以持續好一陣子,然而,她回想,他們相處之間是靠什麼來維繫的呢?對,就是jacky的婚姻呀,他原本是「有婦之夫」的角色,成為阿楠和jacky之間的束縛,兩個人的關係因此取得平衡。如今,放在天秤另一邊的鉛給拿走了,重量頓時失衡,便是這段關係告吹之時了。 至於阿楠和roger呢,則幾乎隔天就見面,而每次見面後的最後環節呢,就是阿楠載roger回家。可能是因為坐得多了,roger也漸漸對電單車產生興趣。有天,roger不知發什麼神經,問阿楠:「嗯,你覺得我去學電單車好不好?」「不好。」「為什麼?」「因為你這人壓根兒就不balance嘛。」 然而,耐不住roger的軟硬逼功之下,阿楠還是答應悄悄的讓roger試試駕車的滋味。由於事件實屬遺法,所以兩人還是要選好了在無人的深夜、無人的北潭涌停車場進行。 阿楠簡單講解了電單車的基本操作後,roger坐上車上,嘗試慢慢的加油前進。開始時,阿楠也會拿著逼力在旁協助,然而,想是因為roger精於衝浪,慣了掌握平衡力,所以很快便上手了。一小時過去,他也差不多可以應付自如了。他沾沾自喜的說:「哈,還以為有多難!」 然後,阿楠玩笑的給他一個白眼,說:「這種小路、小徑,當然容易了,然而,上了高速的話,那感覺可會很不同的。記著,balance很重要的,不單是技術上,還有心靈上,放盡油去是容易的,但要在最盡興時收油可真困難了。電單車和私家車不同,從沒所謂的take two,假若做不到收放自如,生命就此完蛋啦。」 Roger冷笑一下,滿不在乎的繼續練習,然後,他轉了幾團之後,似乎掌握不到轉彎時身位擺動如何,叫阿楠示範一下,於是阿楠又坐回司機位,叫roger坐在後面細心留意。「基本上,想轉向那邊,身體自然向那邊傾科便可以了。」阿楠在停車場兜了幾圈,解釋著說。 「來,讓我試試。」roger應該是明白了。阿楠本打算落車讓roger自己試試的,怎料,roger就這樣伸身出來,環抱著阿楠的肩膀,握著阿楠的手,嘗試去接觸油門和逼力。是,印象中,這是阿楠和roger第一次如此親密的觸碰,胸膛的微溫、手掌的質感,阿楠感到世界上的地心吸力一下子逆轉了,自己的心像快要被吸進天空去了。然後,一不留神,阿楠加快了油門,電單車撞到電燈柱,倒下了。幸好,車太慢,兩人都沒損傷,站了起來,笑作一團。 「又話最緊要balance?」Roger笑說。然後,阿楠也沒說什麼,只是聳聳肩、做個鬼臉,她覺得她只能如此回應了。 第九章夏天過去,轉眼十月份。電單車是眾多交通工具中最受天氣影響的,沒遮沒掩,炎天時,隨時熱得可在頭上煎蛋;天冷嗎,雙手不稍一會便結冰了;而最麻煩的,肯定就是下雨,照頭淋,還要冒著路滑的風險。十月份的雨下得特別狠,颱風一個又一個,阿楠的生意大受影響了。 颱風「銀芽」襲港的晚上,是三號熱帶氣旋警告,阿楠和roger在小西灣晚飯後,興起說要到大浪灣看浪,於是便冒著雨駕車過去了,只是,當兩人到達後,看著這個幾乎每天都來的熟識地方,竟驚訝出神了。是的,平時親切熱鬧的海灣,如今,只剩他們兩人。狂飆的風,釋放著一種憤怒、激昂、濃厚的情感,肆虐的捲起巨浪,湧起,瀉下,就像魔鬼的咆哮,呼喚痛苦的靈魂,自投羅網。 「呀,不得了,人生實在要衝一衝這種浪才過癮呀。」阿楠說。於是,他們由毫無準備,到不知那裡弄來的背心短褲,鎖好車,將車匙和毛巾放在岸邊,嘩嘩哈的跑向大海了,也沒理會沒有衝浪板。 海水有點冷,但由於阿楠的心強烈的被那巨浪吸引著,越跑越出了,roger則在後面不停制止。「嗯,只能站在腳到地的地方,知無?」roger說著,敲一敲阿楠的頭殼。阿楠點點頭,「是啦,知啦。」敷衍著。然後,是巨浪捲起的聲音,前面的浪,像大白鯊的口,快要將兩人吞噬了。「來啦來啦!」阿楠指著說。然後,不一會,阿楠感到整個人被浪湧起,然後她一轉身,身體湧到浪頂,又滑下了。 「呀,真是超好玩呀!」阿楠叫著,然後,她又興奮的跑出去,她是開心過頭了,而roger呢,想是習慣了巨浪,只是笑一笑,說:「喂,你又跑太出了,不聽話。」然後,他拖著阿楠的手,一起跑出海,不許她走太遠。roger的手很冷,巨浪轉眼湧上,兩人沖開,各自滑落了。 就這樣玩了一小時,天氣越來越差,浪越來越大,兩人決定上岸了。「車匙、毛巾呢?」上到岸邊,roger問。呀,不見了!是被浪沖走了嗎?呀,怎算好?於是,兩人在沙灘上來回搜索,不果,沒辦法,阿楠唯有在士多借電話向哥哥求救了。「好吧,但你預我最快也要兩小時才到吧。」阿楠哥哥如是說。有求於人,阿楠也不敢造次了。 是的,雖然士多老闆已好心的借出兩條毛巾,然而,不知是否人在意外時總是特別膽怯,兩人披著毛巾,仍感不住抖震,找了好久也找不什麼擋風的地方,最後,總算躲了在附近公園的滑梯裡去了。那是一個小小的平台,小孩子站著也不碰頂,但兩個大人呢,屈膝坐著亦相當擠擁了。阿楠想起,多久沒有玩溜滑梯呢?又,多久,生活裡沒遇上如此一個小小意外呢?她也想不起。雨水將街燈的微黃色彩溶掉,停正流動的時間,叫兩人不敢說話,只有樹葉沙沙作響,那是另一個世界。 「嗯,冷不冷?」良久沉靜後,roger問。用手背碰一碰阿楠的皮膚。 「不,不冷。你呢?」阿楠答。 「可是,你卻在打震呀。」roger揭穿她,然後,兩人相視一笑,便自然的靠在一起了。 Roger雙手環抱著阿楠的身體,那肌膚的觸感,輕輕的,令阿楠想起,roger第一次坐她的車,也當她是豆腐一樣溫柔。然後,兩個落難的人,便漸漸緊擁著互相取暖了。聽著roger細噓噓的呼吸聲,阿楠發現,自己的心被他吸引著。他的身上不知有什麼,會跑會跳,不能抓住,甚至不可以觸摸,卻執意地吸引她心的東西,或者,說得清楚點,應是拉扯著她心的東西吧,一面拉到燦爛,一面扯向深淵,叫人在快樂的同時,卻感到萬分痛苦和焦渴。究竟,這男子是誰呢?於她人生之中,將有何意義呢?她應該好好調較那失衡的感覺,還是,讓它自然躍起、滑落呢? 第十章在「銀芽」離開之後,風力明顯是減少了,然而,阿楠和她的runner四衝機車,卻似乎也隨風一併消失在世界裡。Roger曾經撥了好幾次電話給阿楠,卻沒人接聽,留言沒覆,電郵沒覆,roger問過其他衝浪者,卻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了。 「究竟發生什麼事呢?」roger感到相當痛苦,雖然他從不缺過女人,然而,不知不覺,阿楠已成為他溝通得最真、最坦白的女人了。 是的,其實roger是知道的,他對阿楠是有感覺的,然而,那感覺,卻不是一刻併發的激情,也不是一種要佔有的慾望,甚至,當他知道阿楠間中會在其他男人家過夜時,也沒太強烈的妒嫉或不開心,反而,一種平靜、漸進的交心將兩人的心推動著。是的,愛情是短暫的,互相尊重友情才能持久,但,如何可以將那一些愛慕、思念、情慾化作一些靠純粹的東西呢?於是,他動用意志,去將感情釋放、約束、提升、滑落,到現在,學習面對害怕,他似乎能慢慢能掌握當中的平衡點了。 Roger一邊打聽阿楠的消息,一邊積極練習應付二月的世界賽。在十二月時,他決定隻身先到夏威夷備戰,適應當地的氣候和環境。每日八小時的跑步和衝浪鍛鍊,令他的意志磨得越來越紅了。 最後,roger在賽事中,獲得成人組「技術板」的季軍,他感到開心極了,除了因為的名次提升了一級外,最重要的,還是他覺得自己克服了心裡某些東西,他耐心的尋浪,俐落的划水,然後,巨浪來了,起乘,轉身,要滑落了,卻沒有要逃避的念頭,是的,他仍是害怕被巨浪淹沒的,但他卻沒刻意打算消除那恐懼,是,巨浪了解他的恐懼,他亦了解巨浪的恐懼,然後,他們,一起,面對、接受、認清、轉移那些不安的情緒,令心跳得以平衡起來。他是做到了。 拿著季軍的獎盃,roger很想和阿楠分享得獎的喜悅,打了長途電話給她,卻發現那電話號碼也沒用戶了,那刻,roger心裡是知道,阿楠是決定了以後不再和他聯絡的了。究竟,阿楠為何要謎一樣的無端失蹤?是避開他?有要事?還是什麼呢?是阿楠教他平衡的重要性的,然而,為何,如此的一對坦白的小兄弟,當發現內心點點不平衡時,不能好好共同面對呢?roger想了很久也不明白,但,一切也沒法搞清了。 回到香港後,roger繼續他的衝浪教學工作。同時,他也考獲電單車車牌,現在,他每天就是獨自開著Honda PS250機車去大浪灣授課啦。有時,颱風的晚上,他會獨自駕車去大浪灣,看看阿楠會否在那裡,不怕死的越跑越出;有時,他抽煙時,也會想起阿楠那瞇起眼睛、偷爸爸煙仔吃的模樣;當然,還有,她總愛背著揮手的背影。 是的,roger仍有很多崇拜者的,亦有很多所謂的霧水情人,拍拍散拖,上上床等,間中,他又忽然發起神經,會決定無端和那個那個舊情人復合,然而,那相戀的激動,是比較平穩,沒以前般死去活來,沒以前般洶湧澎湃了。 至於阿楠,究竟她在哪裡呢?各方傳聞不一:有說,她沉迷賽車,去了澳門當個職業賽車手;有說,她嫁了給一個剛離婚的男人,生了一對孖B;亦有說,她去了義大利Gilera機車總部工作,在佛羅倫斯的街頭,推廣runner四衝機車,最近,還和該公司的行政總裁搞上了。 眾說紛芸的世界、躍動的世界、不平衡的世界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