鹹蛋超人

大概在上個世紀70年代吧！幪面超人和鹹蛋超人片集曾經風靡一時。那時我也是超人的「粉絲」之一。每當幪面超人的前奏“來吧！罪惡軍團。”響起，我便什麽不理，跑到電視機前，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，非到整部片集播完不肯離開。

很多人說超人片集只不過是些逗小孩子歡心的「超人打怪獸」的簡單故事，內容千篇一律，沒什麼大不了。可是我不同意；「超人」的故事雖然簡單，但言之有物；而且劇集的製作團隊能把一些做人處世的道理簡單而有力地刻劃入劇集中，製作隊充滿真誠，而且表現出盡職盡責的專業精神。

事實上，「超人」對小孩子的感染力是不容忽視的。我便是當年深受感動的小伙子之一。從劇集中我學會做人要有板有眼，絕不可馬虎了事：要幹實事、講道理、不自卑、不自滿、盡己職、用真諴、有主見、活有序。

這裏要介紹其中一集超人太郎的劇情。一頭巨型海龜來襲，被地球保衞隊一舉殲滅。之後另一頭更兇殘的巨型海龜出現，在地球保衞隊和超人太郎合力還擊下，終於被打敗。原來海龜無意傷害人類，只是兒子不懂事，誤闖地球。母親只是奮力保謢孩子而已。那時候電影科技仍然落後，怪獸外殼用塑料製造，欠缺精緻，看起來有點乏味。但攝製隊掌握到眼睛的特點，精心泡製之下，怪獸在眼皮緩緩張合，眼球疲憊地繻動之間，步向氣絕的一刻，配合環境、燈光和配樂，悲哀之情不只活現在眼睛裏，一下子填滿了整個畫面了。當然，填滿整個畫面的還有日本人每個細節不放過，精益求精的專業精神。

我對演第一代幪面超人籐岡弘的印像特別深刻。每當變身後的幪面超人擺出搏擊的預備架式時，我們一班小孩子便雀躍萬分。超人強壯的身體凸顯出合乎比例的身形，健碩的胸肌和堅實的腹肌。超人身手敏捷，每能趁怪獸揮拳在空中劃過而暴露出上半身，對防守稍不留神的幾秒間，便使出一連串靈活的進攻招式與怪獸互相較量；怪獸儘管面目猙獰，龎大如巨無霸一樣的身軀挻嚇人，重拳也曾令超人吃虧，但超人卻每每能看準空子，以左腳為支撐點，配合腰部的扭動，擊出右拳或飛彈出右腳，「嘭！」一聲──正中怪獸要害；怪獸會立即爆炸，解體。「騎士，出拳吧！騎士，飛腿吧！」的配樂同時響起。對小孩子來說，沒有比這個畫面更賞心悅目的了。

超人每一次打敗怪獸後，能量會提昇。這對我來說有兩重意義，一方面造就了我正直的性格，認為正確的事便堅持進行到底。另一方面，我會把怪獸當成是學習上的難題，從而認識到要把知識的每個細節解體，戰勝難題後，知識才會成為自己的學問。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已懂得「求學不是求分數」的道理了。

上個世紀七、八十年代是一個充滿溫情的社會。飾演第超人太郎的演員雖然看來文質彬彬，卻隱隱吐露著一股陽剛味道，同時很有智者的風範。當隊員為戰敗而氣餒，想放棄的時候，他總會這樣鼓勵他們：「人所能做到的，大概也就只有這種程度的事吧。」這句對白是精警的，也是滿有關懐的。

當地球保衞隊因裝備不足被怪獸打得一敗塗地，大伙兒見反勝無望，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，無計可施之際，「只要做到你當時所能做到的事，就不必無謂的去後悔。」這句鼓勵的話不但充滿哲理和溫情，而且更能推動隊員重新整頓實力，評估形勢，伺機再來。

當地球保衛隊因跟蹤行動失誤，而失去怪獸的縱跡，隊長便會下命令「密切觀察，保持警覺」。用意是要各隊員透過觀察為下一步行動做好準備，還要不斷持續監察活動，不能稍有鬆懈，同時更要對操作細節瞭如指掌，以便怪獸再出現時能作出快速反應。

這麽短短一句話便孕育出我在學習上的座右銘：「My race to learn had begun--我在學習上的競賽已經開始了」。意思是這樣的：學習如競賽，要及早作好競賽準備，無畏於仔細的學習，艱苦的反覆練習。而且競賽開始了，便要繼續參與下去，不容許中途退出。

在那個大時代，香港經濟正在起飛，到處是發展個人理想的機會。像超人一樣能「變身」是所有年青人的夢想。本來文質彬彬的籐岡弘只要發動掛在腰間的高科技「變身」器，便能變成具有超能力的幪面超人。就像我們的李超人，他本來也只是一間山寨廠的小東主。他由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子，變成了超級富豪，就經過「變身」的過程。當他神采飛揚的面容出現在世界各地財經雜誌的同時，他一下子變成了香人爭相效法的對象。

我沒有興趣效法李超人，我立志要成為知識界的精英。那個時代是管理學理論的成熟期，也是全球管理思想發展和實踐的高峰期。當時理論家和實踐家各有各的學說，可謂百家爭鳴；年青人都折服於不同的學派。而我卻專心研究班納-Chester I. Barnard的學說，他的著作「The Functions of the Executive-行政人員的功能」揭示了有關決策和領導學說的新篇章，更被視為管理學實務的寶典。因為超人的感染，至今我一直持續著研習管理學的熱情。

「超人」片集不但為我們提供了視覺享受，更提供了思想的訓練；同時也構成了我自孩童時代至今仍很珍惜的一段很有價值的回憶。我對「超人」片集的留戀可以用「那快樂的一天像夢一般地過去了-The happy day passed like a dream」這句話來形容。那快樂的一天永遠不會回頭，卻很值得我把那畢生的感覺重新呈現在文字上。這一切都源於對生命永恒的愛。